《末代皇帝》是第一部获得中国政府允许,在故宫实拍的西方电影。影片中,光是幼年溥仪登基大典、百官朝拜就动用了一万九千余名群众演员,制片方还请到溥仪的弟弟溥杰担任电影的历史顾问。「门」作为最普通的建筑元素,在影片中却成为了界定边界、链接空间的重要关卡。它的开合关闭都寓意着这位末代皇帝在不同时期中遭遇的隔阂、阻挡、想要冲破又无力逃脱的处境。

1987年,贝托鲁奇来到中国,带着《末代皇帝》的剧本开启了故宫尘封已久的大门。1988年,《末代皇帝》荣获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导演等多项荣誉,为世界打开了中华历史文化的大门。清朝末年,光绪驾崩,爱新觉罗·溥仪3岁继承皇位,那轻飘飘的黄色帘帐,为这位末代皇帝揭开了变革的帷幕,也是影片中最有标志性的第一道“大门”。一个3岁的孩子,还未拥有辨别是非之力,就已要面对权政之门,天真无知的被推进了傀儡的一生。

法国哲学家保罗·利科(Paul Ricoeur)在探讨历史与真相时,曾提出“回忆画面(memory-image)”这一观点:意思是人们对于过去的回忆总是以移动画面的形式重现脑海,纯回忆(pure memory)就是过去的感知总会因现在的即时视觉刺激,而一遍遍的被自我记忆拾起。于是在重复回忆(memory that repeats)中和在重现回忆(memory that recalls)中揉合交替,便在人们的意识里产生了回忆的画面(memory image)。那是一种虚实相间的画面,是现实与幻想的交错。人们的回忆总是会不自觉的参入当下的行为和感受,这就是我们经常会莫名意识到的“似曾相识”。

大导演贝托鲁奇把这种“似曾相识”巧妙的与溥仪的回忆融合在一起,虚虚实实贯连影片隐喻的“门”。甚至连观看者也被带入到重复回忆、重现回忆的交错中里。影片中三处重要分离都是以“门”的开启、关闭、呐喊体现出来的。

从乳娘的送离到生母自杀想要冲出紫禁城之外,再到伪满洲国与婉容的分离。每一次大门开启,每一次几步之遥秒变两世之隔,每一次囚笼呐喊,历史的画面总是惊人相似。

电影也让观者处在回忆和现实的交织中,末代皇帝即是历史的主题,又是历史的对象。他每一次走出一个“门”的同时,又快速寻找到另一个“门”的入口。很多人说他的一生充满无奈和被掌控,但也许他的这些枷锁和禁锢也正是他自己无意识寻求和依附的安全港湾,只是自己不自知而已。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谎言中,每个不同的时刻人都会为“自以为是的真实”而活。贝托鲁奇在影片中有意描述溥仪少年时期近视一事,也清晰戳破了小皇帝当时的尴尬背景,大多数家奴们保护着他的“看不清”,只有少数人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告诉他世界的样子。

溥仪的命运,是被他者构建出来的人设和象征。年幼时期,他没能好好的先成为“自己”,再逐渐形成一个“身份”,而是被人们硬拉来填塞在早已设定好的位置上。在被欺瞒和寻找自由之路上,庄士敦教化他去革新、冲破自我、改变生活方式,战犯管理所所长教他挣脱自己,学会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然而导演又安排了戏剧化的一幕,让文革无情的批斗了”好“所长,而年迈的溥仪被推到在一旁,无力与之抗争。

影片的最后,溥仪花了一角钱进入故宫,参观这个曾经的“家”。他把藏在龙椅下的蝈蝈送给门卫的小孩,消失在大殿内。镜头切换,此时大殿内游客无数,导游的话音落在:

“这是太和殿,

是皇上准备大殿的地方,

最后一位在这里登基的是清朝宣统皇帝,

爱新觉罗溥仪他当时只有3岁,

1967年他在北京去世。”

------------------------------------------------

>> 传送门: 末代皇帝